发布时间:2019-12-16 来源: 浏览:5781
晚秋的风,来的唐突,跌跌撞撞从门缝里、窗子边挤进来。我独坐窗边,看着天空灰暗的颜色渲染着大地的萧条。风从北方吹来,吹黄了树北面的那群叶子,抚下的落叶沉重的压在路人的心上。
秋风带着各种各样的味道来,有一丝别人家炒菜的油香,中间夹杂着辣椒煎糊的味道;也有曾经闻过的一种女人香味,那是谁的味道?在哪闻到过?已经不记得了;也会有一股带着潮湿的田野味道,秋收后凌乱的大地,被霜花浸出的味道。那些味道藏在风的翅膀下,快速钻进人的鼻腔,进入大脑,在脑海里勾出一片片零散的画面。画面里有炊烟、有栅栏、有眼神、有发丝、有草堆和落叶,还有灰色的天空和熟悉的声音。那些碎片化的回忆画面,都是风带来的,又都被风吹走了,现在的偶尔浮现,也像风一样,转瞬即逝。
窗下的几棵老树,用力的摇晃着,用一种缓慢的姿态向我展现着它们的苍老。树相互推搡,卖力的撕扯着风,那些被撕碎的风,掠过老树后又开始集结,然后奔跑到下一个地方。风就这样吹着,从早晨吹到中午,从中午吹到晚上。老树就这样等待着、摇曳着、撕扯着,迎接着新来的风,又打发着流走的风。
南边的那面墙被北方吹老了,风吹了它很多年,但它像是突然之间就老的,还记得砌墙工人堆砌它时就像在昨天,可今天它就老了。墙上已经被风吹出一个个小坑,坑里装满了风。那些被吹落的墙皮被风带到高处,然后跌落下来,重重的摔在地板上、泥潭里。然后又有其他风把它们托起来,再继续摔下,那些经不起生活折腾的墙皮在一次次摔倒中,慢慢变成了尘埃,消失在茫茫人海里。稍微坚强点的墙皮在一次次跌落中,也渐渐失去了信心,变得圆滑,随遇而安。
街上的人被风吹得缩紧了脖子,低头迎着风走,有的人走着走着就习惯了风的节奏,更昂首阔步,越走越顺风顺水。有的人走着走着就走弯了腰,那被风吹弯的腰再也直不起来了。街角处,有个老人杵着拐杖,风吹弯了他的脊梁,吹白了他的头发,风肯定已经吹了他很多年。再继续吹下去,可能就会把他吹到土里。风总是很轻易的就可以把一个人从这个世界上吹走。
风也不是一直不停的吹,它也会停下来,风很喜欢在人们不留意的地方不断堆积。吹着吹着就在人脸上堆积出一条条皱纹;吹着吹着就在人肚子和后背上堆积成一堆赘肉;吹着吹着就在人眼里堆积成半泓愁云和几道无奈。等它不愿意停留了就把人的力气和肌肉吹走,留下一堆皮包的骨架。
风是挡不住的,没有足够高的墙来挡住风的脚步。有人在脸上抹很多化妆品,让脸变得光滑,以为那样,风吹到脸上就会被滑走。实际风从没停止过堆积,吹着吹着就把人脸吹皱了。也有人想尽办法去赶走堆在身上的风,他们不停的抖动想把风抖下去,也有人想通过奔跑甩掉积攒在身上的风,他们以为只要自己跑的足够快就能战胜风。其实风是战胜不了的,稍一停留,它们又开始在你身上堆积。
人岁数大了就会变得温柔和安宁,风不会,好像风的岁数越大就越严厉,春天时它还很温柔,到了冬天就刻薄得可以划破人的皮肤,把整个世界都吹得黯然失色。
人在风面前总是束手无策,只能等着被风吹,从发芽的春风吹到凛冽的秋风,一年又一年。风是看不见摸不着,也抓不住的,但它没有一刻停止刮,从白天刮到晚上,从春天刮到冬天,再到来年的春天。把人从小刮到大,从生刮到死。把人刮得变了模样,把世界也刮得变了模样。风会把人的锐气刮走,留下一个藏在小角落里避风的孤单背影。
冷风又钻进来了,穿过我的袖口和领口,沿着我身上的皮肤游走,我拉紧了大衣看看外面。外面,风还在一直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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