发布时间:2023-11-24 来源: 浏览:16292
贼养的,有种你冒跑……
昏暗的路灯下,随着一大声叫喊,数十人的莽流血气方刚,混乱中豕突狼奔,一窝蜂似的从建设路往乐熙门方向冲撞。有人在逃,有人是追。我哪见过这阵仗,惊恐中,慌不择机地抱着路边的梧桐树就往上窜。
“哎哟,哎哟”“我不是他们一伙的”……急促的脚步吧嗒吧嗒,拳头打在身体上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尘土飞扬中穿梭,现场一片狼藉。钢管、木棍、砖头撒落一地,甚至还有西瓜刀。
这便是我对老街最初的印象。靡魅的灯光下,总有人眼神诡异。青春的荷尔蒙在老街浑浊的气流中飘荡,有人飞扬跋扈,有人哭爹喊娘,老街的某个角落似乎就是快意恩怨的疆场。
老街坡顶的羊角山上,是本地最高学府县一中,学校大门口的建设路和侧旁的文化路也是县城最繁华的地段。当年的县城,人们常用“一支香烟走四门,一个喇叭响全城”来调侃。缘于此,在外求学或工作的马龙人常被称之为“小马龙”。
那时,我刚进城上高中,满眼的新鲜和好奇。下晚自习后,时而也到老街溜达。
在乐熙门,320国道上穿城而过的大货车喇叭尖叫刺耳,时髦社会哥的太子摩托油门轰顶;两元一首歌曲的露天卡拉OK歇斯底里,临时烧烤摊上的肉香垂涎欲滴。
在文化路,老电影院旁录像厅门口的海报勾魂摄魄,磁带店的音箱声亢奋、曼妙,扣人心弦;卖冰棍的小姑娘声音甜脆,卖葵花籽的老奶奶慈祥和蔼;烫卷发的大姐说笑声爽朗不羁,留长发花衬衫的小伙子的眼神不怀好意……
但这一切与我无关。我只是偶尔潜躲在某个灯光暗淡的角落,看着行色匆匆或悠闲散漫的脚步从老街穿过,随着流行音乐的节奏感受着时代潮流和青春鼓胀的气息,战战兢兢地试探着五彩缤纷的热闹与喧嚣。
然而,老街的绿和红、白与黑,始终充斥着我的眼帘,激荡着我的纯真,甚至遏制了自己对梦想的追逐。半年以后,我陷入了老街的阴谋与圈套。
那年月,恰同学年少,青春与梦想撞击,桀骜与懵懂同行,迷惑与觉悟纠缠。每一天,都在蓄积前进的力量;每一天,都有止步甚或是后退的危险。青涩茫然中,一任约束放纵,无知、无畏就野蛮疯长,青春终被撞了一下腰。有人从羊角山腾达,有人在羊角山迷失。
在建设路,梧桐树叶洒满一地,光秃秃的枝干萧条破败。瑟瑟寒风中,盯着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,我感觉那已不是我……迷茫,挣扎,悔恨,无助,惆怅,荒凉。我无法逃脱老街布下的局,也没有勇气和力量撕破老街铺设的网,只能带着伤痕离去,悄无声息。以致后来的许多年里,我都怀念不起老街,虽然那里有过我青春爆裂的痕迹。甚至产生过恨意,恨老街的电子游戏,恨录像厅、古惑仔,恨台球。其实,该恨的只是当时的自己……
老街依然,物是人非。回不去的曾经,望不见的将来。当年老街的景象和记忆渐远模糊,那些在老街遇过的人、经历的事,流过的汗、滚落的泪,吹过的风、烙印的足迹,亦教会我们成长,并终将隐入烟尘。
快三十年了,老街两旁的梧桐树依旧挺立,原先坑洼的水泥路变成了平坦的柏油路。以前高低错落的老建筑拆的拆、建的建,只有老百货公司、新华书店、老公安局的房子还留有当初的模样。当年霓虹闪烁的月不落歌舞厅早已不见踪影,而那个曾在老街逛荡的高中学生也变成了油腻的中年大叔。
前几天去老街改裤脚边,顺便理了个发。只见道路两旁绿树成荫,车头一个方向,烟头不落地。当年理发的姑娘当上了奶奶,理发店的生意稀疏平常,客人多是经常走过老街上年纪的人。那个面有胎记腿脚不灵便的大姐,依旧在缝缝补补,裁缝店生意清淡,她说自己上了年纪,不靠生意养活,因为她的儿子已是一个帅气威武的共和国军官,她只是习惯了老街的气息和生活,舍不得也不愿意搬离老街……
如今的老街,脚步依然匆匆,来来去去步履轻盈。阳光透过梧桐树叶的缝隙洒下,干净明亮。
上一篇:新年 因为我们在乎你 文/查荣林